寂寞星球小王子

爸爸的假牙

我的爸爸是個很會作菜的男人，從小我們就愛吃爸爸煮的家鄉菜，特別是紅燒肉、紅燒黃魚、豬腳湯、糖醋排骨等等，每一道都特別下飯，令人胃口大開。

  家中有個會煮菜的男人，也就意味著家裡的女人手藝一定不怎麼樣，沒錯，媽媽煮的菜，就顯得特別的﹁青菜﹂，常常是把一堆菜混在一起煮，還不時會發明許多沒有看過的菜色，讓人難以下嚥。因此，家裡只要有客人來，或是遇到重要的節日，一定就會由爸爸親自下廚，不許媽媽插手。

  我高中之後便離家在外唸書、工作，至今將近二十年，每每最期待的，就是回家時能吃到爸爸作的菜，有時臨時回家，沒有買菜，爸爸也會幫我炒上一盤我最愛吃的香腸蛋炒飯，總之，從不讓我餓肚子。

  我們家的三個小孩，在煮菜方面似乎也個別遺傳了爸媽，像我就特別會作菜，姐姐與妹妹學了十幾年，還是只會簡單的青菜炒肉絲，也欠缺了媽媽的創意。不過說也奇怪，姐夫一家人卻對姐姐的手藝讚不絕口，經常是把菜吃光光，後來問了姐姐之後才知道，原來她婆婆的手藝也很差，有一次姐姐忙來不及回家作菜，她的婆婆卻早已把晚餐準備好，菜難吃不打緊，竟然還把滷蛋拿去煮湯，讓姐姐哭笑不得。

  十幾年前，自從媽媽生病了之後，由於不能碰油煙，就很少下廚，家中煮菜這檔事，幾乎全落在爸爸與妹妹手裡，妹妹煮的菜談不上美味，只能勉強將就著吃，因此，只要我有空一回到家，我便會親自去菜市場買菜做飯，彌補一下家人在口福上的委屈，我常常一次就會把一星期的菜買齊，也會特別作幾道費工的料理，看到家人吃的開心，自己也感到很幸福。

  這幾年，爸爸的牙齒越來越不行，換上一口假牙之後，許多食物根本都無法咀嚼，於是我與妹妹每次煮菜時，都會特別把菜煮的很爛，飯也一樣，全家人配合爸爸，開始常常吃稀飯，也習慣吃燉煮、悶燒的菜色。不過這點倒是很合妹妹的手藝，因為她煮的菜，常常就是無法控制火侯，所以青菜煮起來變成褐色，魚煎起來也是零零落落的，唯有湯還煮的不錯，畢竟湯只要把材料放進小火慢燉即可。

  不久前，有一次全家一起吃晚飯時，爸爸突然一個大口將飯扒進嘴裡，假牙卻意外的掉了下來，姐姐與外甥們看了哈哈大笑起來，雖然這突如其來的畫面很有﹁笑﹂果，但我看了卻笑不出口，內心感到一陣酸痛，我心想，爸爸真的老了，老的都沒有剩幾根牙了，我當時很想哭，卻強忍住淚水，然後我告訴爸爸：「以後吃飯慢慢吃，不要太大口」那一夜我輾轉難眠。

  前陣子，爸爸感到牙齦痛，醫師說可能假牙不合口，或是衛生習慣不佳感染了細菌所引起，於是建議他先暫時不要戴假牙，我看到沒有戴假牙的爸爸，突然變的更老了，就像我平常時常採訪的高齡獨居老人般，整張嘴好像都陷了下來，我只好每餐都為他準備稀飯，並叮嚀他要好好清潔口腔。隔天一早，我起的很早，趁到高雄上班前，親自幫爸爸煮了一碗加料的皮蛋瘦肉粥，希望在他無法正常進食的這幾天，補充些營養。

  粥煮好之後，我叫爸爸起床吃飯，並為他盛了一碗放涼，爸爸吃了一口，我問他：「好不好吃」，爸爸笑笑回答：「很不錯，你也一起吃，吃完再去上班。」，當時他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。